龚遂的操守

清风慕竹
2025-02-26
在历史上,龚遂常被作为咸鱼翻身的典范,前半生勉强活命,后半生大放异彩,而使他得到护佑的最重要的原因,是他的品格操守。
龚遂是山阳郡南平阳县(今山东邹城)人,因为通晓经术而入仕为官。他为人忠厚,性格刚毅,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,他被汉昭帝选中为昌邑王郎中令,侍奉昌邑王刘贺。升职自然可喜可贺,但在昌邑王手下为官则让人感觉是祸不是福,因为刘贺是个特别不着调的主儿。
刘贺是谁呢?他是汉武帝的亲孙子,祖母是历史上那个鼎鼎大名“一笑倾人城,再笑倾人国”的李夫人。本来刘贺的老爹刘髆很受汉武帝宠爱,这让李夫人的哥哥贰师将军李广利有了更大的想法,他策划让自己的这个亲外甥登上太子之位,结果阴谋败露,李家被族诛,而昌邑王刘髆一系也不再受汉武帝待见。刘贺5岁时就继承了昌邑王的王位,因为无人管教,行为乖张,我行我素,谁见了都头疼。
别人在刘贺手下为官,都知道见风使舵,但龚遂却看不过,经常援引经义,陈述祸福,规劝刘贺,有时甚至当面指责他的过失,以致刘贺见到龚遂就捂住耳朵,起身走开,说:“郎中令说话总是让人感到羞辱!”
有一次,刘贺带着侍从外出游玩了很长时间,到处吃喝玩乐,赏赐没有节制。刚一回府,龚遂就来觐见,以膝行走,痛哭流涕。刘贺奇怪地问:“郎中令为什么哭呢?”龚遂回答说:“我哀痛封国将要灭亡!大王知道胶西王没有德政而灭亡的原因吗?”刘贺说:“不知道。”龚遂说:“我听说胶西王刘卬当年身边有个善于阿谀奉承的臣子叫侯得,因为侯得的谗言,使得胶西王走到参与七国之乱的地步。现在大王您亲近小人,逐渐染上邪恶的习气,如果不加改变,恐怕重蹈覆辙。我请求从侍郎中选拔通晓经术、有品行有道义的人与您相处,坐下来就背诵《诗》《书》,站起来则学习礼节法度,这对您应该有益。”刘贺答应了他。龚遂于是选拔郎中张安等十人侍奉刘贺读书,但仅仅过了几天,刘贺就受不了这种生活了,将这些老师全部赶走了。
汉昭帝无子,去世后,刘贺被拥立继位,他把原来的属吏统统带进朝廷。当皇帝后,刘贺更加肆无忌惮,完全没有皇帝的样子,龚遂忧心不已,他拜见被提升为长乐卫尉的原王相安乐,流着泪说:“昌邑王即位成天子后,一天比一天骄傲自满,劝谏他,他却听不进去,现在丧期未过,他就每天与小人吃喝玩乐,斗虎弄豹,驾着蒙有皮革的九游车东奔西跑,所作之事违背常理。您是皇上原来的王相,应该极力规劝。”不听劝谏的刘贺仅仅当了27天皇帝,就因行为淫乱不堪被辅政大臣霍光等废黜,而刘贺原来的属下二百多人都因助纣为虐而遭诛杀,龚遂因多次规劝刘贺走正道得以免于一死,但受到剃去头发判处四年徒刑的处罚。
汉宣帝时,渤海郡因连年饥荒,盗贼并起,郡守束手无策,有人向汉宣帝推荐了已经七十多岁的龚遂。汉宣帝召见了他,并询问治乱之策,龚遂回答说:“那里的百姓为饥寒所困扰而当地官吏不知道悯恤,他们被迫武装起事,并非有意为乱。我听说治理叛乱的人就好像清理没有条理的绳子,不能心急;只有一步一步来,然后才可以治理。我希望丞相、御史不要用法令条文来限制我,让我完全能见机行事。”汉宣帝答应了他。渤海郡的官吏听说新太守到来,忙派兵迎接,龚遂将这些护送的人全部打发回去,自己单车一人,从容抵达郡府。随后,他发文给属县,命将追捕盗贼的队伍全都解散,又在乡村张贴告示,说所有手持锄镰等农具的人都是善良的百姓,官吏不得过问,而手执兵器的人则被认定为盗贼。很快,原来那些盗贼土崩瓦解,放下了手里的武器,郡内由此安定。龚遂打开粮仓接济贫困饥饿的农民,劝导农民种粮植桑,经过几年时间,渤海郡的百姓安居乐业,温饱有余。
汉宣帝知道龚遂治理的成效很高兴,派使者召龚遂入朝。龚遂手下有个名叫王生的议曹是个“酒蒙子”,嗜酒如命,被人视为废物。听说龚遂要进京,王生要求随行,龚遂不好意思拒绝。到达京城后,王生一如既往每天喝酒,醉生梦死,直到有一天,龚遂受召入宫,王生突然从后面呼喊:“龚遂,暂且停一下,有点事我想让您知道。”龚遂停了下来,王生说:“如果皇上询问您凭什么治理好渤海郡的,您不能随便陈对,应该说‘都是圣主的恩德,并不是我的能力’。”入宫后,汉宣帝果然问起治理渤海郡的情况,龚遂就按王生的嘱咐回答,汉宣帝听了很受用,笑着问他说:“您是从哪里听来的谨厚长者的话呢?”龚遂老老实实地回答说:“臣子不知道这些,是臣子议曹王生告诉臣子的。”汉宣帝认为他具有诚实的美德,升任他为水衡都尉。龚遂最终以八十多岁的高龄,老死在任上。
作为西汉名臣,司马迁将龚遂写入《循吏列传》。何谓循吏?司马迁的解释是“奉法循理之吏”,隋唐学者颜师古进一步注释说:“循,顺也,上顺公法,下顺人情也。”这正是龚遂的为官之道,即以内心的操守为遵循,勇于奉法,诚于待人。 (清风慕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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